第119章 心机深沉冯紫英(1/2)

红楼巧丫鬟 !谁若想看林姑娘羞涩的小儿女之态,那他注定要失望了,这人自打柳儿在贾府老太君处头一回遇见,就不知害羞为何物。

压根从来没见她真正地含羞带怯,或者担忧害怕过,柳儿一直好奇她的来历,奈何其一直以柳儿不懂为由,搪塞过去。

如今高高兴兴地回了林府,老爷子上朝没见着,这姐姐见着了,一派淡定从容,悠闲地招呼柳儿到水榭上喝茶纳凉。

“听婆子说姐姐定亲了,可有此事,”柳儿实在忍不住,估计自己不提,这位根本没在心。

林黛玉点头,手上的檀香小折扇啪地一收,指着柳儿点点,“这嫁人了果然不一样,原来多清净洁白一女儿家,如今倒好,沾染了你家相公的气味儿,眼看你眼睛外凸,嘴巴变尖,再多言,成鱼眼睛了,倒是能像足贾府里的婆子们,嘴碎。”

柳儿无言,看着对面闲闲地坐在美人靠上打扇的某人,半晌方道,“姐姐你该不是被宝二爷附身了罢,腔调越发的像了......这水榭里又是凉风又是放了冰盆的,姐姐你耳朵红什么呀......哦,脸蛋也见红了......”

“你个小蹄子如今越发的胆儿肥了,居然调侃起姐姐我来了,想没嫁人之前多么贤良淑德,如今倒好,贫嘴贱舌,定然是姑爷给你惯得......”

一看姐姐故作羞恼,柳儿已经乐得不行,笑的前仰后合,指着对面的人道,“......几个月前你老打趣儿我的时候,我就梦想着今日了,哎呦呵呵,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啊呵呵呵。”

林黛玉一拍桌子,冷哼一声,“就许你跟姑爷眉来眼去好几年,不许姐姐我英雄儿女江湖再见么!岂有此理!”说完自己忍不住也扑哧笑了起来。

柳儿早已经笑的合不拢嘴儿了。

林黛玉虽然嘴紧,被柳儿逼问急了,多少也透露出来一些内情。原来旧年间林姑娘回去探父的时候,其间在运河上坐船,彼时谢公子带着手下兵卒沿河追捕什么人,不知怎地怀疑在林姑娘船上。姑娘的船,自然不好随便让人查看,奈何贾府跟着的爷们不中用,没唬住冷面冷心的谢小公子。

其实林姐姐本心来说,根本不在乎有人上来查查,倒是想见识见识这强项的,透过窗户看着颜不错,又是个少年,一时心花朵朵。但碍着面子,又碰巧给她发现了些端倪,那逃犯就附在她们船边水下,使计助谢鳞捉了人去,算是初见,印象倒也不错。

那时也没互通姓名,只知此人姓谢,也没大放在心上。

至于以后,林姐姐实在也不肯多说了,显然还是有些瓜葛的,只最近她才知道对方何许人也,碰巧她爹林老爷对小谢一直念念不忘的,人家一来提亲,老爷子便同意了,很怕闺女不乐意,闹了不少笑话,这些都不足为外人道也。

通过冯紫英当年那不着调的言行,柳儿多少能揣测些她这姐姐的行径。那谢公子没见过不知何等秉性,只她这便宜姐姐,有时候确实能干出些不靠谱的事倒是真的。

想知道的都知道的差不多了,柳儿多少满足了好奇心,两人说了一回话,一起用了午饭,略歇了晌,过了一天中最热的时辰,下午柳儿回了娘家。

张婆子多日不见女孩儿,想的什么似的,素日柳儿在身边还不觉,一下子嫁了出去,身边空落落的好一阵子不适应。心烦了就往柳儿房内看看,总觉着柳儿还坐那里做针线,或者画画。有时干脆在那屋炕上歇晌,因此那屋子,倒是跟柳儿临走时一个样儿,每日里有人打扫擦拭,甚至摆设的位置都没变,干净清雅的很。

冬儿去跟她妹子说话不提,李婆子带着红花几个重新安置了东西,又把给张干妈的一堆东西送到她屋里,娘儿两个索性都在张婆子小院屋内喝茶说话。

张婆子很是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柳儿,气色形容,越发光彩照人,还稍稍胖了些。因做妇人打扮,梳了个元宝髻,露出了圆润饱满的额头,头上凤钗口衔的滴珠直垂到额上,最下一颗泪滴状的蓝莹莹的宝石,益发显得肤色白皙细腻,同盈盈双目相映生辉。上身牡丹花心织莲纹孔雀罗的半长对襟褙子,一溜碧绿翡翠小圆纽扣,跟耳朵上的坠子同色。下面织银云纹留香绉百褶裙,料子都是轻薄凉爽华丽精致的,又是人才衬着衣裳,整个人简直神仙一流人物,张婆子看的不住点头。

“这才像个富贵人家的奶奶样儿,以往到底是太素净了些。我就总说,那么些东西压着箱底,不趁着年轻的时候穿戴,到妈这把年纪,任你戴着金银裹着绫罗绸缎,也不是那么个味儿了。”

柳儿待字闺中之时,为少出风头免惹是非,多做素净打扮。如今嫁人不同,将军府虽不像贾府那般奢靡讲究,终究是大家子,刘氏和张氏年纪大了不显。偏年纪比刘氏还小些的小李氏可是爱打扮的,一干少奶奶别看平日老实,估计受小李氏影响,穿戴都不俗,柳儿入乡随俗,也没甚顾忌,她原也是个爱美的,横竖东西也白放着。

尤其冯三爷一向言论,“女为悦己者容,小柳儿你打扮的美美的,横竖就我一人得见......偶尔出去给姐姐干她们见见也不是不行......”

要不怎么说纨绔就是纨绔呢,做派已经养成,知道柳儿以往受苦,如今直恨不得昭告天下,他媳妇儿过上好日子了,或者上了高枝了,这是柳儿的想法。

如今听闻干妈所言,柳儿少不得讨她高兴,笑着道,“谁没个年长的时候呢,干妈你可比我那婆婆看着年轻些呢。自打嫁了公公,她可是一直养尊处优的,吃尽穿绝就不必说了,连家事都不必劳心,也没见比您老年轻不是。尤其那精气神儿,到底短了些个。所以啊,您就知足罢。如今冷不丁瞧着,谁不说你是个老太君了呢。”

好话人人爱听,张婆子闻言嗔笑,“哎呦,刚以为到底稳重了,这一张小嘴,还是这般伶俐。只说起你那婆婆,如今到底怎么着呢?若不是你姐姐说无事,我这心那,可怎么放得下呢。横竖你无事,又不好立时过去瞧你,让人觉着我们家蝎蝎螫螫的,一点事儿担不得,小家子气。可那李氏到底唱的哪一出呢?论理,她这做派,忒狠毒了些,休了她都算轻的,干脆一碗毒药送乱葬岗子完了罢,没的进祖坟都把祖宗们气的再死一回,那可作孽了。”

“噗!”柳儿刚喝的一口酸梅汁差点儿喷出来,忙擦擦嘴,道,“妈你可真敢说,如我真出了什么事,那也倒不是不可能,最起码你女婿饶不了她。不过往后,她也别想舒坦就是了。现今呢,二姑娘和四爷都没成家,他们到底没什么大错。尤其是四爷,一向跟着他三哥鞍前马后的,很听话。三爷跟两个哥哥年纪差的多,也不亲。侄子们一个个如今也看不出什么,又隔着一层,老爷子百年之后,少不得有个兄弟互相帮衬,也是好的。”

张婆子点头,“唉,话是如此,到底让人心有不甘呐,原你妈我在大户人家的时候,也不是没听过这些事,便是你那没福的姐姐,也不过是......唉,不说她了,她自家就不争气,只这往后,姑爷怎么个打算呢?只禁了足,那手可禁不住,尤其过了风头,再出来蹦跶,毕竟也是长辈,你们能怎么着呢?也没个终日防贼的道理。”

柳儿伸手给干妈添了茶,这才慢慢地道,“也不怎么着,横竖不是三爷亲娘。看老爷子如今的做派,紧着给四爷寻媳妇,多早晚成了家,老爷子的一桩心事算是了了。十之j□j,到时候是要分家,我们如今也不过住府里,一应采买来往,其实也跟分家单过没甚差别,公中分例就那么回事儿,我们家那位享受惯了,一向瞧不上。四爷分出去的话,婆婆要么跟着,要么跟着老爷子仍旧住府里,无论哪样,都和我们没甚相干。若和老爷子住府里,一向在大嫂子那里也没讨着好。若没了老爷子她出去跟着四爷,老爷子可发话了,定要给老四寻个厉害媳妇呵呵呵。”

张婆子点头,赞叹道,“一家子到底得有个明白人,你公公这人,虽说行伍出身,心里倒是好算计,难怪做这大的官儿,他若长命百岁的,倒是你们的福气了,平日里倒是好好孝敬才是。”

“谁说不是呢,老爷子再英明不过。孝敬也是应该的,如今老爷子那里的针线,多少是我们院子里做的呢,你女儿我省得的。”

两人又说了一回家常,跟冯三爷说好的跟干妈住一晚,倒也不急。吃过晚饭,带着丫头拿着东西,去了隔壁。

杨秀姐儿刚见过没两日,也不必多说什么,不过把给桂哥儿两个的吃食玩具拿来,偏两人都在老太太屋里玩着。余下的是给姐姐的一包尺头衣裳,如今柳儿最不缺这个,老李家商号常年按时节送各种尺头的新鲜花样。

“前些日子得了些新式样的绫子,外头可没卖的。做里衣最好,我自己做了两套试试,晚上穿着极舒适。因东西不多,我都和丫头们做了现成的给你们,头晌给义父和林姐姐的拿了过去。这是你们一家子三口的,本想拿了尺头让你自家做,想想到底不好,别被你给孝敬了那边去,我还想外甥们受用呢。等下一批来了,再拿了些给你做人情。这有几匹绢纱,你自家用使得,给其他人也使得,省的叫人瞧见说嘴。粉色的那两匹云罗,正合适给芹姐儿和采薇,做夏衫或裙子都使得,极凉快的。”

杨秀姐儿笑,摸摸柳儿的手,“你啊,上回我去,就让人包了那么些东西了,衣料子也尽够了,何必再给,让人瞧见你总贴补娘家,看背地里说嘴。”

柳儿冷笑,“能说嘴的都关起来了,其他的算个什么。再说,这么点儿东西,不过是家常得用的。前儿你过来,还没得了,也是刚刚送来的。收着罢,尺头多得是,好歹帮着耗用些,省了不知便宜了谁。”

杨秀姐儿点点头,“你心里有数就好,看你如今这般,到底我也高兴。妹夫是个能干的,如今大杨村那边,也不过来哭穷了,反倒送东西过来。虽说都是家常地里的,便是给银子,我也心里舒坦,更兼着如今都会说话有眼色了。唉,我这么些年,到底算是熬出来了。”说着说着,想起心酸事来,不免眼圈发红。

柳儿笑着宽慰道,“姐姐一向是个爽利人,过去就过去了,横竖不是好事,何必再想着给自己添堵。以后啊,只管越来越好,等将来桂哥儿他们长大孝敬你罢。只我听三爷的意思,姐夫这么些年在六品通判上虽没甚功劳,却也没甚差错,如何还没动一动呢?”

冯紫英如今每日早出晚归的,柳儿感觉出,正忙着什么事。昨晚知道她要回娘家,略想了想,便让柳儿跟她姐姐提了提。虽说他跟傅试也算姻亲,但此次不同以往,半点口风不宜透露,官场上都是人精,他不好出面,同时也有试探傅试的意思。

富贵险中求,守株待兔的混日子,看傅试也没那个命。贾二老爷又是个不谙俗务的,能帮上的忙有限。

所以如今有了柳儿的一番话。

听到这话,勾起杨秀姐儿的心事来,叹了口气,“这当官啊,尤其是你姐夫这般出身的,一步步往上巴结,哪里那般容易了。你姐夫虽算精明,到底不是特别的伶俐圆滑,更加的透着艰难。又没个特别得力的扶持,只得自己小心谨慎,只要不犯大错,不得罪人,使些银钱,天长日久的,总会慢慢往上的罢。这便是出身的好处了,想来妹夫那般人物,定然是有好前程的。”

柳儿笑了笑,喝了一口清茶,低垂了眼眸,慢慢地道,“也不能这般说,就是皇帝家的江山,也不是一传一个准儿,这人呐,既要有人扶持,还得靠自己,有机会便要当机立断,姐夫如今可不是守成的时候罢。”说完语风一转,抬眼道,”说了这么一会子,也该去老太太那里坐一坐了,给你小姑子带了几匹尺头,意思意思罢,等过后添妆的时候,你再帮妹子我参详参详,可好?”

杨秀姐儿不意柳儿忽地转了话头,愣了一愣,不由自主地顺着柳儿话头,“啊......那就去罢......”总觉着妹子今儿有些不一样,到底如何也说不上来。直到快到了老太太屋子,才恍然,素日见得一些千金小姐出身的官太太,倒是跟她这妹子,说话的做派仿佛有几分相似,一时心里各种滋味涌上来。

所谓居移气养移体,别看柳儿过去当丫头,也看什么人的丫头。宰相门前七品官,侯门千金出身的国公夫人史氏老太君,这辈子可谓极致的荣华富贵,堂堂的超品诰命夫人。素日来往的,也多是王公贵胄高门显宦人家。你便是个不长心的,时日久了,也熏陶出几分气质来,何况柳儿这等七窍玲珑心思的女子。

她若想,说话做事,自有一种莫测高深机锋暗藏之态。

见过傅老太太,不过坐着略说了几句,都是傅老太太打听贾琼一家子的事儿,柳儿以不大来往,只听说是正经人家为由,敷衍过去,便各自散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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